王孙满对楚子
原文
楚子伐陆浑之戎¹，遂至于雒²，观兵于周疆³。定王使王孙满劳楚子⁴。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⁵。
对曰："在德不在鼎⁶。昔夏之方有德也⁷，远方图物⁸，贡金九牧⁹，铸鼎象物¹⁰，百物而为之备¹¹，使民知神奸¹²。故民入川泽山林¹³，不逢不若¹⁴。螭魅罔两¹⁵，莫能逢之¹⁶。用能协于上下¹⁷，以承天休¹⁸。桀有昏德¹⁹，鼎迁于商²⁰，载祀六百²¹。商纣暴虐²²，鼎迁于周²³。德之休明²⁴，虽小²⁵，重也²⁶。其奸回昏乱²⁷，虽大²⁸，轻也²⁹。天祚明德³⁰，有所厎止³¹。成王定鼎于郏鄏³²，卜世三十³³，卜年七百³⁴，天所命也³⁵。周德虽衰³⁶，天命未改³⁷。鼎之轻重³⁸，未可问也³⁹。"
注释译文
词语注释
- 楚子伐陆浑之戎：楚子，楚庄王；伐，攻打；陆浑之戎，戎族的一支
- 遂至于雒：遂，于是；至，到达；于，到；雒，洛水
- 观兵于周疆：观兵，检阅军队；于，在；周疆，周朝的疆界
- 定王使王孙满劳楚子：定王，周定王；使，派；王孙满，人名；劳，慰劳；楚子，楚庄王
- 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：楚子，楚庄王；问，询问；鼎，九鼎；之，的；大小，大小；轻重，轻重；焉，啊
- 在德不在鼎：在，在于；德，德行；不，不；在，在于；鼎，九鼎
- 昔夏之方有德也：昔，从前；夏，夏朝；之，的；方，正；有德，有德行；也，啊
- 远方图物：远方，远方的国家；图，画；物，物象
- 贡金九牧：贡，进贡；金，金属；九牧，九州的长官
- 铸鼎象物：铸，铸造；鼎，鼎；象，象征；物，物象
- 百物而为之备：百物，各种物象；而，都；为，为；之，它；备，具备
- 使民知神奸：使，让；民，民众；知，知道；神奸，神和奸邪
- 故民入川泽山林：故，所以；民，民众；入，进入；川泽，河流湖泊；山林，山林
- 不逢不若：不，不；逢，遇到；不若，不顺
- 螭魅罔两：螭魅，山神；罔两，水神
- 莫能逢之：莫，不；能，能够；逢，遇到；之，它们
- 用能协于上下：用，因此；能，能够；协，和谐；于，在；上下，上下
- 以承天休：以，来；承，承受；天休，上天的福佑
- 桀有昏德：桀，夏桀；有，有；昏德，昏乱的德行
- 鼎迁于商：鼎，九鼎；迁，迁移；于，到；商，商朝
- 载祀六百：载祀，年数；六百，六百年
- 商纣暴虐：商纣，商纣王；暴虐，暴虐
- 鼎迁于周：鼎，九鼎；迁，迁移；于，到；周，周朝
- 德之休明：德，德行；之，的；休明，美好光明
- 虽小：虽，虽然；小，小
- 重也：重，重；也，啊
- 其奸回昏乱：其，如果；奸回，奸邪；昏乱，昏乱
- 虽大：虽，虽然；大，大
- 轻也：轻，轻；也，啊
- 天祚明德：天，上天；祚，赐福；明德，明德
- 有所厎止：有，有；所，所；厎止，限度
- 成王定鼎于郏鄏：成王，周成王；定鼎，定鼎；于，在；郏鄏，地名
- 卜世三十：卜，占卜；世，世代；三十，三十代
- 卜年七百：卜，占卜；年，年数；七百，七百年
- 天所命也：天，上天；所命，所命令；也，啊
- 周德虽衰：周德，周朝的德行；虽，虽然；衰，衰落
- 天命未改：天命，上天的命令；未，没有；改，改变
- 鼎之轻重：鼎，九鼎；之，的；轻重，轻重
- 未可问也：未，不；可，可以；问，询问；也，啊
白话译文
楚庄王攻打陆浑之戎，于是到达洛水，在周朝疆界检阅军队。周定王派王孙满慰劳楚庄王。楚庄王询问九鼎的大小轻重。
王孙满回答说："在于德行不在于九鼎。从前夏朝正有德行的时候，远方的国家画物象，九州的长官进贡金属，铸造九鼎象征物象，各种物象都具备，让民众知道神和奸邪。所以民众进入河流湖泊山林，不会遇到不顺。山神水神，都不能遇到。因此能够和谐上下，来承受上天的福佑。夏桀有昏乱的德行，九鼎迁移到商朝，年数六百年。商纣王暴虐，九鼎迁移到周朝。德行美好光明，虽然小，也是重的。如果奸邪昏乱，虽然大，也是轻的。上天赐福明德，有它的限度。周成王在郏鄏定鼎，占卜世代三十代，占卜年数七百年，这是上天所命令的。周朝的德行虽然衰落，上天的命令没有改变。九鼎的轻重，不可以询问。"
创作背景
本文记载的是春秋时期楚庄王问鼎的重要政治事件。鲁宣公三年（前606年），楚庄王攻打陆浑之戎后，到达周朝疆界，向周定王询问九鼎的大小轻重，王孙满以德不在鼎的道理回答。
春秋时期，楚国是南方大国，楚庄王想要称霸诸侯，问鼎中原。九鼎是夏商周三代的传国重器，象征着王权，楚庄王问鼎实际上是在挑战周王室的权威。
王孙满是周朝的大夫，他巧妙地运用外交辞令，通过阐述德不在鼎的道理，维护了周王室的权威。他的回答不仅体现了政治智慧，也展现了春秋时期的价值观念。
这一事件反映了春秋时期复杂的政治关系和价值观念。王孙满的回答不仅维护了周王室的权威，也体现了春秋时期政治家的政治智慧。
作品赏析
整体赏析
这篇文章是《左传》中著名的政治文章之一，体现了王孙满的政治智慧和外交艺术。文章结构严谨，层次分明，通过王孙满与楚庄王的对话，展现了春秋时期政治家的政治智慧。
文章的语言优美，特别是王孙满的回答，既委婉又坚定，既谦逊又强硬。他通过历史典故和现实分析，巧妙地表达了周王室的立场，体现了春秋时期外交家的语言艺术。
文章的主旨深刻，通过王孙满对楚子这一具体事件，揭示了春秋时期政治关系的重要性和政治家的政治智慧。
艺术特色
结构严谨：文章按照对话的顺序，层次分明，逻辑清晰。
语言优美：全文语言典雅，特别是王孙满的外交辞令，具有很强的说服力和文学性。
人物形象鲜明：王孙满的智慧、机智，楚庄王的霸气、野心，都通过简洁的语言得到了很好的体现。
政治智慧深刻：文章不仅记录了历史事件，更重要的是体现了深刻的政治智慧。
名家点评
- 清·吴楚材、吴调侯《古文观止》："王孙满对楚子，言政治之要，可谓政治家的智慧。"
- 明·归有光《世宗实录》："此左氏议论之精者，言政治之要，可为后世法。"
作者简介
左丘明（约前502一前422），春秋末期史学家。左丘明曾任鲁国史官，孔子编订六经，左丘明为解析六经之一《春秋》而著《左传》，亦著《国语》。《左传》《国语》两书记录不少西周、春秋的重要史事，史料翔实，文笔生动，具有很高的史学价值。左丘明是中国传统史学的创始人，被史学界推为中国史学的开山鼻祖，被誉为"百家文字之宗，万世古文之祖""文宗史圣""经臣史祖"，孔子、司马迁均尊左丘明为"君子"。